民间故事：四千岁母狐

以下故事，出自清代长白浩歌子《萤窗异草》，翻译时略有增改。文中插图来源网络，若有侵权，烦请告知删除。

在沈阳，有一位少女很漂亮，叫素妍，才刚刚十六岁。由于貌美，所以素妍被附近的一只狐狸精看中了，这只狐狸精就通过隐身术，悄悄地附在了素妍的身体上，吸取其精气。

素妍不知道自己被狐狸附体，家人也看不出来。
起初，一切都正常，因为狐狸精吸收素妍的精气，并不是很多。但是，时间长了，随着精气失去甚多，素妍身体出现了变化，又黑又瘦，没有精神，好像丢了三魂六魄一样，体质也越来越差。

父母发现后，就开始请郎中给女儿看病。但是，郎中请了很多，他们都没有办法，要么就是发现不了病情，要么就是开了药也没用。这时候，父母意识到，女儿可能被什么妖精邪魅上身了，于是他们开始找术士给女儿驱邪。

当地有一位赵三公，法术高深，擅长驱邪除妖，他自称得过高人指点，也曾拜仙人为师，大家都相信他。因为赵三公确实有本领，制服过许多妖怪，也赶走过不少精魅。

对于被妖精附体，或者被妖怪吸取精气的人，赵三公用什么办法呢？

仙人师父曾传授赵三公五枚银针，使用的时候，就用银针刺病人的手指头里，一般来说，用一枚银针就可以对付普通的妖怪了，而且银针只要才扎入到病人指头里，妖怪就会痛苦，痛不欲生，只能哀嚎求饶。

这个时候，赵三公就跟妖怪约法三章，不允许它再来骚扰人，不允许它在本地胡作非为，不允许它偷偷加害别人。如果有，再抓住它的时候决不轻饶，轻则废了它道行，重则把它打死，让它只能做鬼。

如果妖怪厉害，能忍住一枚银针，那就继续扎第二根银针。扎针的顺序，是从小拇指到无名指、中指和食指，最后才是大拇指。

学艺成功后，赵三公降服了不少妖怪，没有妖怪敢再害人。

赵三公是世家子弟，家中很有钱，所以，他给人治病从不要钱，分文不取。他享受自己为别人驱邪降妖的过程，这个过程为他赢得了尊重和地位，那些富贵人家也不敢小瞧他，即便是高官厚爵之人，也要敬赵三公几分。

赵三公不是不想要钱，而是师父曾告诫过他，为人驱妖除魔，不可以要钱。原因有三点：

其一，赵三公家很有钱了，几代人都吃不完，再要钱也没用；其二，降妖除魔本就是捍卫人间正道，与悬壶济世不同，这是分内之事，不掺杂利益，否则心思一变，难免趁机讹诈，为自己谋取利益，利用妖魔来赚钱害人（比如和妖怪做交易，让它去害人，自己假意去除妖，再趁机赚钱等）；其三，能驱赶精魅，已经换来了地位和名誉，就不能再要金钱了，否则过于强势，损不足以奉有余，有违天道。

当然，这三点原因，赵三公从没说过，他也的确记着师父的话，所以这几年相安无事。

这一次，素妍父母找到了赵三公，让他帮自己女儿看看。赵三公欣然答应了，带着银针，到了素妍家中。

没想到，赵三公刚来，还没进素妍闺房里呢，附在素妍身上的狐狸精开口笑了，说：久闻赵大爷的名声，今天我就来领教一下。

赵三公大怒，一脚踢开门，对着素妍说：你这老妖精，既然知道我来了，还不赶紧认错，早点回避，怎么敢如此大胆放肆？
素妍开口说：我为何要回避呢？我就是要来看你的本领啊，来呀，让我见识一下。

赵三公来之前，已经问过了素妍的父母，知道狐狸精有时候会称素妍为姐妹，所以他知道这个狐狸精是母狐狸（狐狸精和素妍关系挺好，只是因为吸取精气，所以不容易人）。考虑到她是母狐狸，赵三公没有下死手，拿出一枚银针，扎入到了素妍右手小拇指中。

小拇指被扎得很深，血流了出来，滴在地上。

素妍明显觉得痛苦了，呻吟一声，但仍然强作笑脸，说：你只有这点儿本事吗？我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！

赵三公一看母狐狸居然能忍住，知道她修为很高，于是又拿出一枚银针，扎入到素妍右手的无名指中。素妍脸色变了，似乎受不了了，但她依旧不求饶，强忍着痛，也不说话。赵三公大怒，拿出第三枚银针，刺入到素妍的右手中指。

这下，狐狸精扛不住了，大声求饶：我跟你无冤无仇，你怎么狠心要我的命呢？

赵三公笑了，说：你既然想保命，为何还要在这里害人？

说着，赵三公手上加劲，把银针在她右手上继续扎得更深了。

狐狸精哭着求饶：不敢了，我再也不敢了。

赵三公收手，说：饶了你，快走吧，以后不许再来骚扰小姐，否则我必取你性命，绝不手软！

狐狸精离开了素妍，说：我再也不敢了，但你也不能想着素妍小姐。

赵三公哈哈大笑，说：我怎么会对小姐打主意呢？我辈除妖，本就是分内之事，银子尚且不要，怎么会要人？别说我不会要小姐，我儿子也不能要。身为术士，绝对不能为自己谋取利益，不然的话，天道不容。

狐狸精放了心，笑着说：如此一来，我便放下心了。唉，可惜啊，可惜，可惜我不能与素妍共生死。

赵三公又逼着狐狸精发誓，然后才放了她。

狐狸精走后，赵三公让素妍父母请医生，开一些补气增血的药方子，再抓药吃就行了。不到一年，素妍的病完全好了，恢复了往日的风采。

这时候，赵三公的儿子到了成婚的年龄。但是，看了许多女子，小儿子都不满意，赵三公想到了素妍，觉得她不错，就让儿子去看看，结果小儿子一看就很满意。于是，赵三公忘了师父的话，也忘了自己对狐狸精说的话，请媒人说亲。

素妍父母因为碍于赵三公的面子，加上感恩，于是答应了。

很快，素雅嫁到了赵家，赵三公很高兴。

然而，不到十天，素妍又犯病了，跟之前一样，看样子，她又被狐狸精附体了。只是，这一次她的表现比之前更狠，发病时完全会疯，见人就咬，赵公子被咬得体无完肤，挣扎了许久才挣脱。

赵三公外出除妖了，这段时间不在家，家人无奈，只好把素妍关在小屋里，每天丢一些饭进去。

赵三公回来后，得知这件事，并不放在心上，他没想到是之前的狐狸精作祟，笑着说：我天天为别人除妖，没想到今天妖怪到我家了！

进了小屋，素妍指着赵三公，瞪大了眼睛，愤怒地骂道：你这老畜生，你把我赶走了，然后把素妍弄到你家里来了，嘿嘿，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！我真是看不下去，也不甘心，我就是死，不让你得逞！嘿嘿，你忘了你师父的话？你怎么能为自己谋利益？

赵三公一听，顿时很惭愧，于是语气不再盛气凌人，温和地说：你也曾发过誓，还没过多久，怎么能违背誓言呢？

素妍顿时大怒，乱蹦乱跳，痛骂赵三公：你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啊，先是把我釜底抽薪，然后你又顺手牵羊是不是？不然的话，天下那么多女子，为何你偏偏要让素妍做你儿媳妇？你作为术士，曾在师父跟前说过，不能利用法术为自己谋利，现在你却让你儿子娶了素妍。倘若天下术士都像你这样，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谋利、谋人？你不怕遭天谴吗？

赵三公被指出了把柄，顿时大怒，拿出银针刺素妍手指，这一次，他刺了三个银针，狐狸精明显吃不消了，身体剧烈颤抖，面部很痛苦，三根手指都在滴血，但她依然很愤怒，继续赵三公。

看着狐狸精如此强悍，赵三公继续刺向第四根手指。

狐狸精虽然强悍，到底还是撑不住了，上次她连第三根银针都撑不住，这次若非愤怒至极，也撑不到第四根银针。万物生灵都知道惜命，狐狸精还有四千年道行修行，自然也不想因此被毁，于是她开始求饶。

赵三公觉得，母狐狸太凶悍，又知道了自己替儿子娶素妍的事，抓住了自己的把柄，于是忽然下了杀心。他不顾母狐狸的求饶，拿出了第五根银针，然后猛地刺入素妍大拇指上，不断用力刺入。

素妍头发都竖起来了，睚眦尽裂，显然已经要崩溃了，她依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，骂道：我四千年修行，居然被你如此毁掉了，你可真狠毒啊！你放心，我就是做了鬼，也不会饶恕你，我就是做了鬼，也要报复你！

说完后，母狐狸离开素妍的身体，她也是漂亮少女，但离开素妍的身体后，慢慢现出了原形，露出了金色的狐狸尾巴。她带着伤，跳了一下就离开了。

赵三公跟了出去，一直到柴房里，发现了一只巨大的狐狸，足有牛那么大，浑身都是黑色，右爪还带着五根银针。它的口角都是血，已经死了。赵三公不解恨，让人把狐狸皮剥了下来，把肉吃了。

而后，赵三公去抓药，给素妍吃，慢慢地，素妍好了起来。

但是，赵三公第一次法外杀人，又觉得自己犯了师父的戒，还觉得狐狸精戳着自己的痛点了，所以心里很郁闷。很快，他就病了，躺在床上茶饭不思。

母狐狸被杀后，变成了鬼，时不时到赵三公家哭，周围人都知道了，议论纷纷。家里人害怕，晚上不敢出门，赵三公又气又急又没办法，病得很厉害了。狐狸开始报复他家，家里无故丢财，衣服无故破碎，房子无故烧着……赵三公挣扎起来，想对付它，但却没办法。他不会对付鬼，只会对付妖。

而且，这狐狸成了鬼后，鬼也会变化，它又变成了狐狸。赵三公一见，顿时害怕，他再也受不了了，很快就死了。

赵公子也一样，没多久也死了。家里出了大变故，很快就家败人亡了，素妍倒是安然无恙，她回到了家中，父母很高兴。从此，狐狸再也没出现过。

最后，作者感慨说：

赵不为子纳妇，狐亦不敢复逞。妖由人兴实由心生也。以公始，以私终，而又恃法以祛之，狐不死固不甘心，狐即死宁可瞑目哉？泊然寡营，神钦鬼伏又何畏乎？如鬼之狐，更何惧夫死狐之鬼？

大概意思就是说：赵三公如果不为儿子娶素妍的话，狐狸精也不会来报复他。所以说，狐妖是因人而起，本质也是因为赵三公起了私心。

赵三公一开始都能秉公，后来却动了私心，为自家谋利，本来他就错了，结果他不认错，还仗着法术弄死了狐狸精，狐狸精岂能甘心，死了难道就瞑目了吗？若赵三公问心无愧，又何必害怕鬼狐？

人性啊，永远那么贪婪，如果不贪婪，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。

民间故事：四千岁母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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